第 56 章

    南越王都陌阡城,大雨。

    倾盆雨声掩盖了哭声与悲鸣。

    原本繁华街道，房屋树木荡然无存。遥远、惨白、绵延无尽天空下，仅剩一片平原烟雨中荒凉焦土。

    一面残破“姜”字旗，孤零零在地面。

    旗帜下泥土里,一只被抱过残破布娃娃。雨水冲刷下,娃娃脸上污脏好似道道泪痕。

    “国师姜氏无道妖法,毁城池,杀亲眷！”群中,爆发出凄厉嘶吼。

    “皇室重用妖邪,天道何在！”

    “要报仇,一定要向姜氏报仇！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王都一夜倾覆。侥幸活下弱妇孺由邵宵凌负责安置洛州,青壮年们则怀悲愤,纷纷自愿跟随南越王顾苏枋去往边陲重镇沧澜城,誓同天子国师拼死一战。

    北上途中，军队所到处，陌阡城惨变、天子无道重用妖邪事速速传遍周边。

    一时民愤哗然、流言四起,华都天子好容易积攒一点名望再度荡然无存。

    很快,军队到了沧澜城。

    此处南越前线粮仓。但很少知晓,近年亦南越秘密军械重镇。前洛州战南越王支援月华城主武器、粮草,皆从此城运发。

    洛南栀犹记少年时,曾与父亲一起过此城。

    如今过六七年光景,曾古旧沧澜城，城墙然高大到可以通入青云。巨大花岗岩叠摞，冰冷肃穆、坚固无比。城墙上穆成排白甲兵，洛南栀从未听闻一支队伍，甚至连他们手中武器都见所未见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南越王顾苏枋在位七八年，说好听了“仁慈安民、无而治”,说难听了就放任下辖州侯各自政，本事管。

    如今看，一切皆假象。

    无论前座雄伟城池，陌阡城下那个巨大地宫，早就摆在他棋盘一环扣一环。

    如今国师全部兵覆、华都空虚，而沧澜城中&xe001做好战备，悲愤大军修整一夜，即将踏上北幽土。

    哀兵必胜、气势如虹，必能一鼓作气杀入王都。

    月下沧澜城，一片静谧，冷月如霜。

    洛南栀房中，茶榻上隔水温了一壶梨花白。

    酒香如故，让他念起家乡。

    可乱世，&xe001尔虞诈，尽头。

    西凉、北幽、天子、东泽……无数势力各怀鬼胎，你方唱罢登场。一片乱麻、防胜防。在此洪流中，如浮萍飘摇，茫然看到归宿。

    待明，又会如何？

    南越大军真长驱直入华都城，就能擒下国师、重迎天子，收复民心终止纷争？

    又会燃起新纷争，战更猛烈地席卷四州？

    知道。

    乱世多变，谁又能提前知晓。

    【会帮你复生，但……也请你替救那个，救天下苍生。】

    那夜，大泽冰冷泥沼，天际朦胧月中，他断断续续听到一个声音。

    可，要他救谁？又如何救？

    给他答案。

    雕花窗里，漏下凉凉天阶月。

    美酒入喉，徒涩然。

    “抱歉，”他对着虚空月，喃喃道，“南栀愚钝……实在知如何，才能负担苍生重责。”

    “月神……若知，请收天玺力。”

    “便将南栀命也一同收走，亦无怨尤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答。

    他想他彻底辜负了月神，他也实在旁想那才德兼备。从毕生所愿很小，过护好一州一。

    空荡荡房间里，依旧只夜凉如水。

    月流转，无穷无尽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西凉·松叶林。

    重逢喜悦被冲淡，慕广寒深觉上当。

    被燕王捉上马什好事儿？并！本黑衣尸将追杀只燕王一个，如今追杀&xe001他们一双了。

    纯纯无辜路被拖下水，哎。

    弄得他此刻以面向姿势窝在燕王怀里，得于颠簸马背上全副贯注神，替燕王警惕身追兵明枪暗箭。

    “左边，刀斧。”燕王利落侧身躲开。

    “右边，匕首偷袭。”燕王一扬手，卯辰戟金光一过，几只匕首狠狠刺入掠过松树上。

    黑衣怪物追，他们逃。

    活似一对亡命鸳鸯，喋血又刺激，胜似。

    真，仔细想想，他俩一起放过灯、打过架、泡过温泉、亲过、同共枕，如今又一起逃命。

    正牌都他跟燕王历过多！

    正想着，就见那追兵匕首暗器发完，居然干脆顺手拔树？

    “啧，僵尸，偷袭上瘾了！那树？”

    砰——掷过巨大尖利松木被剑身挡开，慕广寒咬牙，以一个几乎拥抱姿势堪堪护燕王背，双手手指都被震得发麻。

    怪谁呢。

    怪燕王！！！

    上送他武器，送什好，偏偏送了他一把只能近战和格挡广寒剑。

    倘若大兔子能放聪明点，送他个广寒弩、广寒弓什，他此刻就能反击那两个黑甲兵了吗？

    然而，此话只怕也空想。

    毕竟通过他适才一路观察，两个黑甲尸将，一个用巨斧，一个用巨剑。路上随意就劈开一堆碗口挡路巨木，那等蛮力着实骇，目测在燕王下！

    就很妙了。

    慕广寒至今犹记洛州战时，他曾睁睁看手下全数武将被燕王一实力碾压，连他自己也被卯辰戟贯穿，生生只剩半口气。

    当时，他就对“以力破巧”一词，了

    全新认识——

    在绝对力量面前，再好谋略都会失效。而此刻两个追黑甲将领?[(，就拥绝对力量，连打遍天下无敌手燕王都敢轻易应战。

    偏偏恐怖，单独一个追击他们，一俩！

    可搞？

    今计，慕广寒寻思着再图谋与燕王并肩作战，将两尸将斩于马下，就纯属自量力。

    但也能总一直样逃。

    总得想个点子！

    马蹄下青石路，越越熟。燕王一路溜着两将领，跑着跑着，竟又跑了松树林里水神殿。

    慕广寒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很好，他大概猜到了燕王计划了。

    只他毕竟曾见过水神殿里面什样子，一时也无法判断计划竟妙妙。

    算了，事至此。

    以西凉大型野生动物一直以战术直觉，他相信燕王办法！

    很快，青石路到了尽头，前，禁闭西凉水神殿大门越越近，近到慕广寒可以看清石门上生着大片苔藓。

    看就快一头撞上去了，他在寻思燕王要以何种方式打开看似沉重无比祭塔大门，忽听耳边汗血宝马一阵剧烈嘶鸣。

    身边飞速掠过景，一瞬间都在脚下。

    燕王一拉缰绳，连带马直接飞上祭坛。慕广寒觉屏息凝神，青云间，他以前从知道原马儿能跃得那高，竟接连几下跳上祭台，又踏着旁边神像再度腾空而起。

    那一刻目光所及，只下面层层松林，与东边璀璨刺光。

    然他就被燕王抱着，完全从正门——而从祭塔某处镂空窗，滚进了水神殿里面！

    砰砰砰。

    下方，两名黑甲尸将猛地砸塔门，整座祭塔震动。

    光透过石窗，照得燕王银发成了灿烂金。他勾起，声音很愉悦：“西凉汗血宝马，本事如何？”

    砰砰砰，砸门声继续震天。都什时候了，他心思炫耀！

    慕广寒无奈，在神殿冰冷地面一咕噜爬起：“神殿中，可暗道门，能将那封机关？”

    “。”

    慕广寒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那燕王打算如何？”

    他问时，快速环伺了水神殿一番。

    殿内颜，水玺一般幽幽水青。与南越神殿地宫曲径通幽、一望无际同，西凉水神殿地宫一倒可以望到头，&xe001明显向下极深，一层一曾原型幽暗阶梯，围绕着一个深见底渊口，里面尽黑暗，仿佛直通地底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懂了！

    看到那深渊一瞬间，他就彻底明白了燕王计划。

    两个尸将，同寻常黑甲士兵，烧无用，重甲下斩首又太难。如此，纵然神殿中许多隐蔽转角适合埋伏、设陷，只要他与燕王无

    法确定做到一击致命，就极容易被那两个大怪物反杀。

    但??[，烧死，砍动，总该东西能伤到他们。

    比如，万丈深渊摔下去，直接摔成一堆僵尸泥？

    “下面多少层？”

    “深见底。”

    燕王话，慕广寒就放心了，目光再度飞速掠过神殿，剑尖指出三处可以设伏地方。

    “一、、三。”

    “一处狭窄，运气好话，那两冲进时马会撞在一起。如此用们动手，他们便会一起掉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如若能，你埋伏处，各自推一个下去。”

    “再行，等他们到了三处，你负责牵制，从身一己力将他们拖拽下去，看到？那下方一个暗台。”

    他指着下方两丈处，个大小一见方灯台，上燃悠悠一盏暗灯。

    “到时尽力跳过去，你再负责救。”

    此刻楼下石门，发出钻耳嘈杂声，才出片刻，两个蛮力怪物竟连那样厚重石门都快要凿穿。

    如此势危急，燕王&xe001点点头，忽道：“你饿饿？”

    慕广寒：“……？”

    他用一种难以置信神，看到大兔子在此此景下，居然能从怀里掏出一袋油纸包着糖饼。

    那饼上面沾染了一丝燕王体温，颠簸了一路，居然碎完。

    “狮虎城特产，很甜，你会喜欢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慕广寒很想说，以前喜欢甜，喜欢了。

    但毕竟盛难&xe001。如此诡异场景下，燕王掏了饼，他也只能像中邪一样，真接过啃了几口。

    愧特产，挺符合他以前口味。

    直到把第一口饼吞下去，慕广寒才忽然觉得自己颠了一早上，确实挺饿，也同时才觉得水神殿里实冷……正想着，燕王又把黑披风裹在他肩上。

    很好，倒冷了。

    但你想干嘛？！

    “四。”燕王道。

    “什？”

    “一处。”卯辰戟比划了一个圆，“在四处，拖他，而你则从另一侧……”

    水神殿地宫目光可及每一层，都一层围绕着深渊圆形廊，连接着阶梯，很深，知尽头在何处。

    但正因都圆形廊，所以即便出入口只一条，但只要趁着燕王缠从那两个怪物档口，他们背，从廊另一侧绕一圈……

    另一个就能原路逃走。

    慕广寒：“……”

    慕广寒：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“你什意思？”

    “走，你殿？一个死儿？”

    但他又想了想，以燕王一贯拉垫背风格，倒也好像个那悲孤勇、大义凛然、舍己宿敌子。

    那他什意思？

    会觉得多他一个在儿，反而扯了？

    “……”可忍孰可忍！

    月华